傍晚的余暉透過紙窗照進屋內，只見昏暗的床榻上靜靜地躺著一個女人，她緊閉著眼睛，顯然陷入沉睡。
屋外烏鴉啼叫一聲，刺耳的啼叫聲似乎驚動了屋內沉睡的人，只見女人的睫翼微顫，隨后緩緩睜開眼，睜開的瞬間那雙眼眸里似乎閃過什么光亮。
可能是在夢里待的太久，房秋煙醒來的時候竟有種恍若隔世的錯覺。
屋里安靜一片，與之前夢境里的吵鬧破廟完全是兩個極端，大概緩了好幾秒，她慢慢坐起身從床榻上下來。
不遠處的桌子上似乎還放著什么東西，等到走近一看見，才發現原來是她的面紗整整齊齊地擺放在那。
不出意外應該是沈煥弄的，畢竟之前在酒樓她的意識就已經有些模糊，不可能回來的時候還記得要把面紗整理好。
這幾天接觸的信息量太大，房秋煙一時之間都不知道從何捋起，沉默一會她先把面紗放回袖子里，隨后抬腿朝著房門走去。
打開房門后只見院子里安靜的出奇，黃昏的暗影照射下來，只留有一片荒涼，就連以往最好動的艾因都不見了蹤影，按理說這個時候他都會在房秋煙的院子里玩。
府內靜謐祥和，而府外的動靜卻恰恰相反，房秋煙隔著一面墻都能聽到外面的熱鬧聲，吆喝聲和孩童的追鬧聲混雜在一起，聽著都能讓人感覺到那一副繁華熱鬧的景象。
可此時已經是黃昏，這種熱鬧聲屬實有些奇怪。
房秋煙頓了頓，還是轉頭朝著沈煥的屋子方向走去。
只是還沒走出幾步，身后就傳來艾因驚喜的聲音，“房姐姐！”
轉頭看去，只見艾因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，旁邊還站著那位小廝。
房秋煙正欲出聲回應，可等目光落在艾因手的東西上時，她的視線微頓，原本到嘴邊的也瞬間卡住，“你這拿著.......是什么？”
艾因聞言歪了歪腦袋，一臉單純地答道：“糖葫蘆啊。”
說完還把手里的東西往前遞了遞，似乎是想讓房秋煙看個清楚。
房秋煙：“.......”
問題是你一個鬼拿著糖葫蘆又不能吃啊！
但看見上面隱隱浮現著一層黑氣后，房秋煙又默默咽下了原本的話。
怪不得不見這小鬼，原來出去玩了，話說沈煥怎么突然給艾因買東西了？
艾因倒是沒想到這么多，他拿著手里的糖葫蘆，心里第一次覺得那個臭男人還挺好的。
他上前一步牽住房秋煙的手，臉上掛起笑容，“房姐姐，你終于醒了，我們一起出去玩吧，今天街上可熱鬧了，聽那些人類說今天是什么燈會節，外面可熱鬧了。”
燈會節？
有些熟悉的字眼傳入耳中，房秋煙聞言先是一愣，隨后才想起之前在女主的嘴里聽過這個。
她竟睡了這么久嗎？直接一覺醒來就是燈會節了。
“艾因先去玩吧，姐姐有點事情要先找一下沈煥。”房秋煙摸了摸艾因的頭，隨后抬頭看向一旁的小廝，“沈煥現在在府里嗎？”
小廝：“在的。”
房秋煙點了點頭，而后視線微頓，第一次認真審視起這個小廝。
對方的身上帶著一股死氣，卻又還殘留著來自生者的陽氣，這就是為什么他能夠完美地混入人群之中的原因，看上去就和普通的人類沒有兩樣，可笑起來的時候又讓人感覺到一股瘆人的詭異，甚至透出幾分沈煥的影子。
——就像是一副活人的軀殼里強硬地塞入了一個鬼魂。
房秋煙不知道沈煥從哪搞來的這種，但她也很識趣地沒有過問，能做把靈魂心甘情愿地獻祭給沈煥，多半是真的走投無路了。
但看著對方的笑容，她突然想起之前在店里時對方的異常。
明明一開始對她一副不敢興趣的模樣，可為什么黑霧轉了一圈后就改了態度。
“你......”房秋煙有些猶豫地開口，“之前為什么要特地和我說沈煥的情況？”
小廝聞言一愣，隨后微微一笑，只是答道：“我只遵循主子的意思。”
換而言之，就是沈煥想要的。
“是嗎？”
房秋煙半信半疑，但此刻也沒時間去分辨真假，看著面前的小鬼一副迫不及的樣子，明顯很想出去，她無奈地輕笑一聲，“艾因先去玩吧，姐姐還要晚點，燈會節正式開始不是還要一段時間嗎？”
艾因眼睛一亮，但最后還不放心地多加一句：“那姐姐一定要來哦。”
“好。”
——
昏暗的室內，男人側躺在貴妃椅上，如瀑布般的發絲隨意地垂落，他閉著眼睛，手撐著腦袋似乎正在小憩，燭光下的側臉愈發冷峻，下顎線棱角分明，透著一股讓人不敢靠近的危險。
空氣中靜謐一片，男人睫翼微顫，忽地啟唇道：“房秋煙，你現在倒是越發沒有規矩了。”
紅眸緩緩睜開，他看向陰影之中，眼神漫不經心，嘴角卻微微勾起，“擅自闖入主子的屋內可是重罪。”
而后只見陰影之中緩緩走出一道人影，同時屋內響起女人的聲音：“那就只好懇請主子莫罰屬下了。”
“啪嗒——”她打了個響指，而后屋內其他的燈燭瞬間亮了起來，剎那間，原本昏暗的室內瞬時變得明亮起來。
沈煥見此瞇了瞇眼睛，意味不明地出聲：“小下屬，我可沒讓你點燈。”
房秋煙笑了笑：“我知道，我只是感覺這屋里太暗了。”
沈煥不喜光房秋煙自然知道，但她就是故意的。
繞過桌子，她在沈煥的面前緩緩蹲了下來，垂下眼眸，緩緩道：“我發現我每次來找主子，這屋里都是暗著的，主子難道不覺得太過壓抑了嗎？”
這座屋子里黑霧遍布，到處都是壓抑的氣氛，之前房秋煙還沒進來時，站在外面都能感覺到那種窒息的沉重，而站在屋內后那種感覺更甚，在還沒被對方發現之前，看見沈煥的模樣后房秋煙站在原地有些愣住了。
她不知道該怎么形容當時的沈煥，只是單純的覺得用孤獨這兩個字都無法準確概括，對方臉上的表情很淡，陰影模糊了他的側臉，朦朧縹緲得好似只是她的幻覺，閉著眼睛的模樣雖然看起來少了幾分鋒利，但卻也更缺少些活氣，愈發像一具沒有靈魂的空殼。
屋外的吵鬧聲依舊可聞，熱鬧祥和，而屋內則有人在獨自與黑暗作伴，不做掙扎地任由孤寂將自己死死包裹起來，整個世界就好像與沈煥之間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。
就如同夢境里面的那座破廟，沈煥一個人坐在角落里，身邊放著還未吃完的食物，之前的小女孩早已經拿著食物回到爺爺的身邊，而他只是抱著膝蓋靜靜看著他們，只有在這時，沈煥的眼睛里才會透著幾分正常七八歲孩童有的情緒......
——羨慕，以及向往。
房秋煙除了看著與默默陪伴，再無其他辦法改變，所以在現實里，她不再想只是當個旁觀者，“難道主子不這樣覺得嗎？”
可沈煥聞言嗤笑一聲，“暗怎么樣？房秋煙，你別忘了，鬼魂本就存活于黑暗之中......”
“可我不喜歡。”
房秋煙突然出聲打斷，她緩緩抬眸向沈煥，神色認真而且還帶著一絲難得的固執，“沈煥，我不喜歡這種感覺。”
房秋煙很少明確地說過自己不喜歡或者是討厭什么，就連最初沈煥讓她殺人的時候，她都只是猶豫不決內心抵觸但嘴上不說，而是想著其他的方法拖延時間。
身處這個奇怪危險的世界，她的不喜歡和討厭都是無用甚至是拖累的東西，只要完成任務，忍一會兒也就過去了，裝一裝也就結束了。
可現在，好像不一樣了。
興許是從未如此近距離地看過別人的生前，又或者是夢里的沈煥太讓人印象深刻，房秋煙好像......再也無法把這個當作成一個簡單的任務。
而伴隨著她的話音落下，只見沈煥的身形猛地頓住，就連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怔愣，原本有些桀驁輕挑的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，就像是兇狠的猛獸不小心惹怒了自己的訓導員，而后有些小心翼翼地在想怎么挽救，他移開視線，眼神看起來有些閃躲，喉結上下滾動，沉默了半晌后也只是輕輕地“哦”了一聲。
說完后，他又感覺這樣說話太冷，于是硬生生地把視線移回去，坐起身朝房秋煙伸出手，“上來。”
可房秋煙只是看著沈煥的手沒有動作。
兩個人的視線在空中碰撞，就好似在默默對峙著什么。
最后還是沈煥最先受不住，黑著臉咬著后槽牙，放出黑霧摟住腰把對方帶進自己的懷里，又在她的耳邊惡狠狠地開口：“我又沒說不讓你點！你看看你點的時候我攔著了嗎？”
不就是點幾盞油燈嗎？！干什么這幅可憐樣啊！他又沒說不讓！
沈煥現在后悔的心都有了，早知道就不因為幾盞破燈開口了，誰知道這小下屬會突然說不喜歡太暗啊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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