縱使男人滿頭白發，面容蒼老，但在看見那張臉上熟悉的疤痕后，艾因還是認出來他——
是那個壞道士！
艾因站在角落里，腳步下意識地往后退，耳邊周圍人群的聲音漸漸遠去，就連說書先生后面的話也聽不見，無數的場景涌來重疊，那一刻，他的記憶瞬間被拉回很多年前。
陰冷的地牢，泛著寒光的刑具，墻壁上貼著密密麻麻的符紙，每一張都對他有著致命的傷害。
“為什么不按照我說的辦？我不是讓你去殺了那個男人嗎？”身后響起一道冰冷嘶啞的男聲，就像是喉間吞下了細碎的小石塊，每一次出聲都像是摩擦發出刺耳的磨礪，讓人聽著頭皮發麻。
艾因臉色蒼白地跪在地下，符紙就像一道凜冽的劍刃從背后狠狠刺入，他沒忍住痛苦悶哼出聲，可誰知，下一秒，男人的腳直接踢了過來，“疼？”
他伸手抓住身下小鬼的頭發，眼神陰狠，臉上七縱八橫的疤痕極為駭人，“下次再想違抗我，就不僅僅就是這樣了，我再給你一次機會，這次要是再失敗，我就把你的靈魂喂給其他的惡鬼！”
人們總是懼怕鬼，艾因也見過那些人類在見到他面容后大驚失色落荒而逃的模樣，可明明......是人類更可怕，不是嗎？
符紙發出的金光越發明亮，幾乎要蓋過艾因身上的鬼氣，他的身子微微顫抖，抬頭看向面前的男人，那雙稚嫩的眼睛里倒映著男人扭曲的神色。
“好......”他輕顫著嗓音開口，"我去。"
人類自相殘殺，卻依舊道德高尚地不愿弄臟自己的手。
蹲坐在屋外的艾因顫抖著身子，這是他懼怕的表現，這次目標身上的戾氣太重，他壓根不敢靠近，上次還沒出手就先被嚇的逃走了。
但這次，身后的符咒就像是一道提醒，不斷地提醒他那個男人正在一直盯著，他的指尖微微蜷縮，在內心暗暗給自己打氣，
沒什么好怕的，艾因，你是鬼，他看不見你的。
是啊，你是鬼，那個男人再可怕也只是人。
他慢慢走入院子里，眼神尋找著目標的身影，只是不知為何，這次沒有上次那么沖的戾氣了，整個院子里都充斥著平和與一種詭異的......靜謐。
但人類的氣息對鬼來說實在是太敏感了，不多時他便轉頭看向房門緊閉的屋子，與此同時，屋內響起的細微聲響似乎也印證了他的想法。
背后的符紙隱隱發熱，就好似一道無聲的催促。
艾因心下一沉，閉著眼睛穿過房門，隨后慢慢睜開眼睛，入眼的一幕幾乎讓他身子瞬間僵住，男人確實在屋內，但不僅如此，還有一名陌生的女子也在屋內，而他進來之前完全沒有感受到那個女人的氣息。
他們坐在軟塌上，男人背靠在軟背上，而那名女子被男人以一種極具占有欲的姿勢抱在懷里，他的手臂環抱在女人的腰間，閉著眼睛頭窩在女人脖窩處，額前的碎發遮住了鋒利的眉眼，呼吸起伏間，如同一只被馴服乖順的猛獸。
而女人眼尾微微泛著紅暈，唇瓣也有些紅，就像是抹上了上好的胭脂，頭發被一根朱紅的絲帶松松垮垮地系著，幾縷發絲悄然滑落，劃過男人的手背，她的手握住男人的手腕，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艾因見到這幅場面當即下意識地就要轉身離去，但背后的符紙讓他的動作硬生生停住，他只好重新轉過身，下一秒，他就對上了女人的視線。
對上的一瞬間，女人先是一愣，隨后突然笑了一聲，朝他招了招手。
原來就是這東西最近一直跟在沈煥旁邊啊。
似乎是察覺到女人的動作，男人緩緩睜開眼，“嗯？”
“松手，有東西在你屋子里。"
男人聞言身子一頓，手上力道不由地緊了緊，眼中寒光乍現，視線在屋內巡視一圈。
見艾因臉上的表情像是快哭了，房秋煙有些好笑地捂住男人的眼睛：“別這樣，小鬼都快被你嚇壞了，”
再怎么說也只是一個七八歲大的孩童，像沈煥這種煞氣重的人，平常惡鬼都會躲著走，這小鬼倒好，還直接撞上來，她就說這次過來怎么感覺到有點奇怪。
但等到目光觸及到小鬼身上的符紙后，房秋煙愣了愣，隨后瞬間明了。
她拍了拍沈煥的手背，“手松開。”
見小鬼站在角落里一副害怕得不行的樣子，房秋煙朝他伸手，笑瞇瞇道：“過來。”
“我幫你擺脫那個符。”
......
嘈雜的人群將艾因的思緒拉回，他回過神，發現周圍的人群已經炸開，似乎是因為說書先生的停頓而再次發生不滿。
見男人的視線在場上巡視了一圈，艾因嚇的連忙將氣息隱藏起來，垂落身子兩側的手不由自主的輕輕顫抖，他對這個男人的陰影已經刻入了靈魂深處。
但那個男人怎么會突然回來，他不是已經離開京城了嗎？
明明這么多年都沒有他的消息了。
像是猛然意識到了什么，艾因瞳孔一縮，連忙轉頭離開。
他要和房姐姐說！這個男人要是看見了房姐姐，絕對會報復回來的！
而就在他轉身離開之際，不遠處的男人似乎心有所感般將視線投落到艾因之前站的地方。
站在男人身旁的侍從見此猶豫出聲開口：“大人，公子已經在屋內等著您了。”
男人聞言后才將目光收了回來，“走吧，帶路。”
越過嘈雜的人群，走上樓，看著侍從將門推開，只見一位身穿玄色衣袍的男人正站在窗邊看著街道上的人群，他的手拿著一把扇子背在身后，聽見響聲后便轉過身來，唇角帶著一貫的笑容，“好久不見，何道士。”
被稱為何道士的男人聞言扯了扯嘴角，“是啊，太......”
話說一半，他似乎想到了什么，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，悠悠開口，“忘了，現在應該稱呼您為——”
“皇上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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