繡雪劍取到后,陶眠沒有立刻前往下一個目的地,而是抽空帶榮箏去了一趟玄機樓。

  玄機樓是人間最大的法器、兵器制造地,其樓內匯聚了木、石、鐵、金、銀、銅、玉、氈八種類別的匠人,號稱八大匠。

  其名聲不僅響徹人界,在仙魔二界,同樣赫赫有名。

  陶眠此番攜榮箏同往,正是為了找行家瞧瞧繡雪的狀況。

  “刀劍最怕被閑置,那些掛在墻上封在匣中的行為都是暴殄天物。其實我們應該找洪巖老人,鑄劍的工匠才是最了解他手下每一把劍的人。但是如果讓他知曉繡雪被人丟在墻角吃灰一年多,不聞不問,恐怕對方氣得不會搭理我們。”

  陶眠一邊說著,一邊從懷中取出一只青色的玉佩。

  這玉佩晶瑩透亮,絕非凡品,上面有一龍飛鳳舞的“魯”字,看樣子是某人贈予他的信物。

  榮箏跟在他身側,好奇地探頭去打量那漂亮精致的玉佩。

  “玄機樓的名聲在外,我也略有耳聞。不過小陶,我聽說玄機樓不接臨時的單,而且進樓還要有人牽線搭橋。咱們這樣貿貿然地闖進去,能行?”

  陶眠胸有成竹。

  “這就不得不給你介紹為師的另一位摯交了。”

  “你在玄機樓也有朋友?不是說人間只有薛掌柜一個摯友么?”

  “嘖,師父我好歹活了一千多歲,怎么可能只有一個?太小瞧人了。”

  “那是幾個?”

  陶眠伸出一只手,五指攤開。

  “五個?這么多?”

  然后他又彎進去三根手指。

  “……算來算去,不還是兩個么!”

  “朋友貴精不貴多,小花此言差矣。”

  “反正怎么說都是你有道理,我不和你爭辯。”

  師徒二人閑聊著,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,來到玄機樓正門口。

  此處地處整座都城最繁華的地段,寸土寸金。樓的主人卻十分豪氣地占據了相當一片土地,而且開鑿出來一塊面積頗廣的人工湖,其水源專供樓內的匠人制武器使用。

  從外表來觀,玄機樓處處對稱,異常工整。整個玄機樓由純銅澆筑,八條銅蛇盤繞高柱直直入云。樓體表面多數已呈黑色,不但不顯陳舊,反而自有沉穩莊重之風,不失為玄機樓的一種特色。

  樓的正門有兩個重甲的衛兵鎮守,來往的人要出示一種黑金雙色的函件。

  陶眠屬于不請自來,當然不會有這玩意兒,被其中一個衛兵攔下。

  衛兵的頭上是厚重的銀色頭盔,看不清神情,更顯威嚴。

  而且他們都是異常高大的男子,擋在正門的門口,給人極強的存在感。

  榮箏本來是相信陶眠的,現在看來他那塊玉佩不好使。

  他說這話時信誓旦旦的,估計是自己把自己都給騙過去了。

  她在心里嘆一口氣,想拍拍小陶的肩膀,建議他們先撤,等晚上再翻墻進來。

  排在他們身后的人也在催促,語氣十分不耐煩。

  陶眠卻紋絲未動,也不慌亂。那擋在他前面的衛兵有點被對方的理直氣壯所震懾,一時間沒反應過來。

  而他旁邊的那位,估計是來這邊做事的年頭更長,他認出陶眠腰間懸掛的信物,連忙推開礙事的同伴,恭恭敬敬地低頭伸臂,請陶眠進去。

  這玉佩是玄機樓樓主單獨留給密友的信物,全天下不超過三枚,可隨時進入玄機樓,挑選任何一件看中的兵器。

  陶眠對選兵器沒興趣,他是來修的。

  榮箏沒想到,這騙子仙人的信物竟然真的有用。

  她快步跟上去,果然無人阻攔。

  榮箏很驚訝,不免小聲地和陶眠交談。

  “小陶,你那東西居然不是拿來唬人的?”

  “嘖嘖,”陶眠還不滿意呢,“下次就應該讓他們樓主給我提個‘允許通行’的牌匾,我舉著進來,看誰敢攔我。”

  “……”

  榮箏只顧著和陶眠說話,都沒來得及細看樓內的景象。等她回過神來,才發現原來這玄機樓內,更是一派大氣的風貌。

  樓內總共分為八層,他們行走在最外沿的環形樓梯。在中央是一株巨大的銅荷花,上有若干散開的荷葉,每個荷葉之上都是一個鑄器臺,名匠和學徒們在上面忙碌,錘煉聲和師傅的罵聲不絕于耳。

  更神奇的是,那些鑄器臺不是固定的,而是通過齒輪、鏈條等運作,能夠在一定范圍內上下左右移動。

  如同一朵真正的、生長在鐵水銅泥之間的荷花,搖曳多姿。

  榮箏不禁在想,這玄機樓的主人該是怎樣的一位人物,能把剛與柔如此相協調地結合在一起。

  在樓中管事的帶領下,很快,她心中的謎題得以解開。

  玄機樓的樓主竟然是一位貌美的女子。

  管事把他們帶到的地方,不是任何想象中的奢華房間,而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鑄器臺。

  一位上了年紀的鐵匠正在錘打一柄燒得通紅的寶劍,有個穿著樸素、甚至衣服上還打了補丁的人背對著他們,在看師傅鑄劍。

  起初榮箏以為是這里的學徒,沒有留神。但管事說“樓主,客人到了”時,她驚訝地張大嘴巴。

  這位不起眼看著還有點窮的學徒,竟然就是玄機樓的樓主?

  更令人震驚的是,那身影轉過半側,輪廓姣好的側臉露出。

  樓主和她一樣,是女子。

  榮箏一時間接收了太多新信息,腦子不大轉,愣在原地。

  那女子看不出年紀,風情萬種。她的風情魅而不俗,不是靠單薄如蟬翼的衣裙或是濃艷的妝容刻意營造,哪怕穿著布料粗糙的衣服,素面朝天。只要她一笑,就讓人不禁聯想到艷媚半展的芍藥,迎風自開。

  她第一眼落在陶眠的臉,打了個轉兒,滑向旁邊的榮箏,微微笑了。

  “陶郎,這位便是遠笛姑娘么?”

  榮箏怔了一怔,沒想到眼前這位恩師舊交的記憶還停留在桃花山的二弟子。

  看來對方不僅不問世事,活得也夠長了。

  陶眠咳嗽一聲,有些尷尬。

  “阿九,給你介紹一下,這是我的五弟子,叫小花。”

  “小姑娘?”

  “……她不姓小。”

  “花姑娘?”

  “……你叫她小花就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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