活在陽光之下。
這句話對于他來說，有那么一點點的刺耳。
因為像他這樣的人，手上沾染過骯臟的鮮血，恐怕一輩子都活不到陽光之下。
冷夜順著安渺的視線看過去，見小朋友們一個個笑的很開心，完全無憂無慮的沒有煩惱，就像是這里是幼兒園一樣。
這家羽翼福利院，倒是和以前冷夜經歷過的福利院不一樣。
“看起來你好像聽不懂我說的話一樣，你應該不懂福利院的意義。”安渺哭笑不得，有些打擊地說道。
冷夜嘲弄地看了一眼對方，“你說我不懂？”
“對呀。”
“沒有人比我懂了。”
安渺正要說什么。
下一秒，便聽見眼前的年輕男子，有些淡淡沉默地開口道，“因為我小時候就是福利院長大的。”
“你是福利院長大的？”安渺怔了怔，仔細一想的話，倒是有點情有可原的吻合。
因為自從她和這個冷夜接觸以來，發現他性格似乎冷冰冰的，就像是一塊冰塊一樣，永遠融不化。
“是，我是在福利院長大的，你不信？”冷夜聽出了她口吻的質疑。
安渺失笑，搖了搖頭，“那倒是也沒有不信，就是比較驚訝。難道福利院給你帶來什么陰影了嗎？”
“嗯，我小時候的福利院，就像是整天待在一個煉獄似的，我天天都想從那里逃跑，那應該跟坐牢的感覺差不多。”
冷夜自己猜想說道。
“為什么你對福利院的印象……會這么差勁啊。”安渺不可思議地問道。
按理來說，福利院應該是一個很溫暖的地方。
冷夜皺了皺眉，看向眼前玩游戲的小朋友們，就像是在看小時候的遭遇，譏笑說道，“可能是我小時候待的福利院，和羽翼福利院不一樣吧，當然，也可能是因為沒有像你這樣的管理員。”
他看得出來，她對這里很上心，用自己最真誠的心，灌溉著每一個孩子。
“你小時候待的福利院到底是什么樣，遇到了什么事情，怎么會給你一種煉獄的感覺。”安渺實在想聽其中的原因。
當然，她作為羽翼福利院的管理員，也經常會去問他們福利院內小朋友們的感受。
可那群小家伙，每天都會告訴她，他們生活的很開心。
“怎么說呢。”冷夜抬手摸了摸鼻子，有一些荒唐的笑，“我小時候福利院的老師，經常看不起我們，給我們天天說我們都是一群沒人要的孩子，孩子們之間也會結幫派，抱團，我不愿意報團，就是被欺負的那一個。”
天天被欺負的那種。
那些小孩子們會對他拳打腳踢，言語辱罵，那個地方對于他來說，又怎么會感覺到幸福呢。
“天哪，我不知道世界上還會有這樣的福利院。”安渺搖了搖頭，臉上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，也徹底明白了七七姐成立福利院的意義。
世界上真的有這種地方嗎？
“有的，我那時候就想早點被領養走，不管去哪里，總比天天待在福利院，白天受小孩子們打，晚上睡在被窩，還要時不時受被管理員擰一把胳膊的疼痛。”
安渺聽到這里，情不自禁都有些心疼冷夜。
“那段記憶已經有點太痛苦了，福利院是個我最恨的地方，所以我看見福利院就有點討厭，當然了，我自己也知道這是我的固態思維，對不起，實在抱歉。”
冷夜沖著眼前的女孩解釋說道。
“沒事的……如果我是你，我也會有這樣的感覺，無論是什么樣的感覺，說出來就好了，不要憋在心里。”
安渺就像是在哄福利院的小朋友似的。
這幅口吻，聽得冷夜不知不覺有點好笑：“你就不想聽后來的故事嗎？”
“你要是想說，我愿意聆聽。”安渺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，眼睛帶著彎彎的形狀。
冷夜看的有些晃神。
他心臟一震，還從來沒有見過世界上有這么如沐春風般的笑容。
他沉了沉氣，隨口慢慢地開口說道：“后來，我真的被接走了，但是，我不是被人選中的，我是用了一些手段。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安渺顯然不太明白他說的是什么。
“那個時候的福利院，和你記憶中理解的福利院都不同，那個福利院有心計，有斗爭，年紀也都是半大的孩子，其實腦子里都知道一些東西。”
冷夜皺了皺眉頭，“如果不用手段，永遠都走不出這個鬼地方。”
安渺怔然了一下，似乎隱隱明白了什么。
“原本被一個家庭看中的孩子，他周五就可以被接走了，每三個月，只有一次這樣的機會，如果錯過了這樣的機會，我就要再忍受三個月，可是那樣的日子，我一天都忍不下去了……”
“你做了什么？”
“那個被看中的孩子，在樹上爬樹的時候，我也假裝爬了上去，然后我把他推了一把。”
冷夜語氣冰冷，面無表情地說道，仿佛根本不夾雜一絲的感情。
聞言，安渺漸漸沉默了，心臟震懾的厲害。
“你……”
“我是不是很壞？”冷夜側過眸平靜至極地望著安渺，“嗯，我自己也知道我是個壞孩子，我沒說我是個好孩子。”
“……”
她竟然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了。
冷夜繼續說道，“然后我把自己的身份證和那個孩子互換，那天剛好是那個家庭來接領養孩子的那天，真正的那個孩子被送到了當地的醫院，我就冒充著他，被領養走了。”
那天管理員送著那個孩子去了醫院，領養家庭出席的是個保姆。
根本不知道真正要領養的孩子長什么樣子，只是照著名字去領養的。
“所以，我就跟著走了。”
冷夜依舊面無表情，沒有一絲慌亂的說道。
也仿佛根本不擔心眼前的安渺會怎么看待他。
安渺倒吸了一口涼氣，她眨巴了一下睫毛，“那你后來，過上了你想過的好生活了嗎？”
“好生活？只不過是另外一個地獄罷了。”
“為什么會這么說，你不是說那個家庭挺好的嗎？”安渺聽著他的形容，看樣子應該是這樣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