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然也不會所有的孩子都擠破腦袋想要被那個家庭領養。
冷夜搖了搖頭：“那個家庭里一共有兩個孩子，我的性格本就沉默寡言，那個家庭的父母之所以再領養一個孩子，只不過是自己沒時間，經常不在家，想給自己兩個孩子再找一個玩伴，但又不愿意多生一個。”
安渺聽的有些難受，不禁搖了搖頭，“你小時候的福利院都太不負責了，像現在早就已經變了，收養一定會考察對方的環境，還有家庭情況。”
“是啊，但我小時候的福利院，只要有人愿意領養，都已經很不錯了，哪里還會管這個。”
能送出去一個孩子，就少一份花銷，減少一份伙食費。
福利院養一堆孩子，也是很費錢的，眾所周知，做福利院本身就是一場慈善工作。
每個月都會有開支，可真正的經濟來源，只能等待有些其他機構，或者有錢人們的捐款。
“后來呢，你去了那個家庭，發生了什么？”
面對安渺的繼續詢問。
冷夜聲音有點低沉地說道，“我本來給自己的打算是，只要每天吃飽，穿好，睡好，不承受風吹雨打，有個地方就行，至于其他的東西，我沒有奢求過。”
他不奢求父愛，不奢求母愛……
什么都不奢求，只奢求最基礎的生存問題。
“可后來我發現，就這些最基礎的問題，都算高要求了。”冷夜無奈至極地笑了笑，“我到了新家以后，父母常年不在家，我就跟他們的兩個兒子在一起，他們比起福利院的那些孩子，更可惡。”
有錢人家的孩子，劣根性更強。
“……”
“他們把我的飯喂狗，說我是野孩子，不是他們的弟弟，我上廁所的時候，他們拿玩具槍射在我的背上，故意放狗進來嚇我。”
“……”
“我晚上睡覺的時候，他們往我的床上潑冷水，撒尿。”
“……”
“只有你想不到，沒有他們做不到。”冷夜側過眸，聲音近乎有些冷漠地朝著安渺說這些話。
一字一句，都很平靜，完全沒有一絲波瀾。
安渺都佩服他，面對曾經的悲痛，如今能這么風輕云淡地說出口。
“待在這個家，我過得比福利眼的生活還慘，以為是救贖，誰知道是更深的深淵，每天都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，飯吃不飽，每晚的覺都睡不好。”
“那你后來，是逃了嗎？”
畢竟在安渺看來，后來冷夜跟了江琛宴，日子應該會慢慢好起來吧。
“逃？”
冷夜搖了搖頭，“那個時候我還沒有這么絕望的想法，我還對‘爸爸媽媽’抱有一絲幻想，等他們回來以后，我就跟他們告狀，我說了我在這里遭遇的一切，本以為他們會為我聲張正義。”
年輕男人的語氣頓了頓。
“可他們卻說，他們能給我一個家都已經很不錯了，愿意收留我，領養我，其實就是一個工具而已，逗他們孩子玩的工具，在他們的眼里看來，我跟狗沒什么區別。”
甚至狗過得還比他好一點。
安渺聽得頭皮發麻，不敢想象那會的冷夜，會有多絕望。
“我心中的最后一絲幻想破滅了，我覺得人生真是諷刺，其實現在的痛苦，按理來說應該是那個原先被我搶走小孩的生活，你說是吧？”
畢竟是他占用了他的身份，名額，來到了這個家庭。
安渺點了點頭。
“可是老天爺就像是在跟我開玩笑一樣，我反而過得很慘，結果那個孩子，卻意外的過過了一劫，在福利院過得比我還好。”
冷夜光是回憶到了這一點后，就情不自禁地覺得他有點命苦。
這人生真的太苦了，沒有一點點甜的部分，他可以說，他討厭這個世界的絕大部分。
安渺聞言，思索了許久，才緩緩地說道，“你也不能這么想，你怎么知道那個孩子在福利院，就一定好呢？萬一他之后也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？”
這就是薛定諤的貓定律，你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。
“你現在也只是在安慰我，事實如此，后來我想跑，試圖了好幾次，結果都被他們的兒子抓了回來，有一次，還被父母知道了，他們見我有跑的心思，直接將我打了一頓。”
“……”居然還家暴。
安渺簡直像是聽到了新大陸，畢竟很少有人對小孩子這樣。
“他們之所以打我，是宣泄平日里生活上的不愉快，可是他們不能打自己的親生兒子，因為那是親生，只有我是領養的，所以揍我就揍了，我就是一個宣泄包。”
“到了后來，他們甚至毫不遮掩，直接將我用鎖鏈，和門口的狗拴在一起。”
“……”安渺聽到這里，心臟都有些揪疼，覺得好窒息。
“那你后來是怎么離開的呢？是怎么認識江少的？”
冷夜聞言，唇瓣動了動，“江少啊，我也沒做什么，那天我父母迎來了一位客人，那位客人說來很巧，是個管家，和他們很熟悉，可能是親戚吧，他看中了我可憐，想帶我走。”
“后來我才知道，他就是江家的管家，江子誠身邊的管家。”
冷夜想到這里，竟然覺得一切都是天注定的。
安渺為他松了一口氣，“你應該是被帶走了吧。”
“是，我被帶走了，江家和我有緣，說是想讓我去當男傭，本來是想讓他們的兒子去當江家男傭的，可兩個兄弟，都吃不了這苦，不愿意幫這個忙，他們就把我送了出去。”
其實說到底，他也就是一個送的。
就是因為不值錢，就是因為沒什么價值，所以才可以被人像物品一樣，扔來扔去，丟來丟去。
就好像，他是個垃圾。
“江家當男傭，可以吃飽飯嗎？”安渺聲音已經有些沙啞地問道。
眼眶紅了。
她是個同理心極強的人，聽到小朋友們的遭遇，都會忍不住落淚，更何況聽到冷夜之前的這些遭遇，她簡直是前所未聞。
冷夜勾唇笑了笑，再次看向臉上心思單純的安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