齊晟問自己。
恨嗎?
并不,身為一切既得利益者,他根本沒有立場去恨,哪怕圣人方才想要他的命。
他只是太過于震驚,一時無法接受在自己心里完美高大的圣人,曾經做下過那么多不堪。
圣人并沒有看他。
不知是沒有力氣,還是不敢面對。
在滕王期待的目光中,齊晟緩緩開口。
“我這幾日仔細的想過了,姐姐的死,是母親之過,而母親之死,雖不能完全歸咎于外祖母您,但您這些年的所作所為,卻推動了這一切。”
“我不明白,外祖母既然不打算放權,又何必將自己的兒女們玩弄于鼓掌之中,任由他們相互算計,以至于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有機會觸碰到權利的頂尖,從而心生妄念。”
圣人嘴唇微動,卻沒說出什么來。
齊晟垂下頭:“我的一切都是您給的,我沒有顏面去指責您任何。”
“我只是和姜姑娘一樣,覺得很可惜。”
“很可惜,我沒有見過曾經那個真正值得我仰慕的外祖母。”
齊晟的聲音很低沉,很失落。
落在圣人耳中,卻已是最重的指責。
是啊,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啊?
“眾叛親離,眾叛親離。”
在這一瞬間,圣人仿佛蒼老了十歲有余,她看著滕王,緩緩說道:“你說的對,再沒有比這更能令朕感到挫敗了的。”
滕王冷笑:“這一切,都是你咎由自取!”
圣人竟然贊同的點了點頭。
“你說的沒錯。”
“過去這些年,朕的確做錯過許多事,也的確變得有些不像自己。”
“長生,朕竟然會信什么長生。”
姜云姝敏銳的察覺到,對于圣人而言,長生的希望破滅是最致命的。
至于其他的情緒,或許只是濃重的失望下一筆捎帶的,僅此而已。
事實上也的確如此。
長生的愿望破滅了,對于圣人來說是毀滅性的打擊,更是讓她這些年的布局籌謀,全都變成了天大的笑話。
但她是圣人,是古往今來,第一個以女子身份登上皇位的人。
她不該以現在這種卑微的姿態,被這些自己的臣民指責!
“你想說的話,已經都說完了?”
她努力的挺直了腰板,認真的看著滕王。
她方才說,自己這輩子只愧對兩個人,一個是姜將軍,另一個人,就是滕王。
她起初信了巫醫的話,就是因為后悔,她這輩子最后悔的,就是害死了滕王。
對,后悔,她是后悔過的。
后悔到她當時竟然糊涂到,信了那所謂令人重生的巫術。
可圣人什么都沒說。
后悔過,但也僅此而已。
“蕭奕。”
她寬袖中的手臂筆直的指向滕王:“奉朕之令,拿下逆賊!”
滕王嗤笑,剛想嘲諷她白日做夢就看見蕭奕手持繡春刀,毫不猶豫的護在圣人身前。
滕王臉上的笑容一滯,他不敢置信的看著和蕭奕一同站在圣人戰營中的姜云姝。
“事到如今,你已知道了她就是害你父母慘死的真正兇手,你還愿意護著她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