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錯小說網 > 謀千歲 > 第303章 前輩的暗示
  玉佩旁邊,正是明棠先前草草寫下的水中月的故事。

  明棠在“玉鐲”二字上打了個圈兒。

  這玉鐲是水中月中,少女與青年的定情信物;

  而如今她贈給謝不傾,又在兜兜轉轉中回到她手中一半的螭龍玉佩,也是他與她之間的信物。

  水中月中,青年人在離開前曾許諾,只要他能夠回來,帶著藥材回來治好少女的病,便帶著少女永遠地離開這里,去奔赴那些無人打擾的好生活;

  而謝不傾,也同樣在他離開之前曾許諾,那些她在心中迷茫的,尚未得到確切答案的,都會在他回來之后,一一向她揭曉。

  太多巧合。

  太多相似。

  而水中月的青年人上了山后,便再也沒有回來,只留下那信物玉鐲與他一同跌落了山崖,最終成了一地的碎玉,如同水中被打碎的漣漪,再也難以拼合;

  那謝不傾呢——

  他也說那不過只是一個小小的任務,隨手便能完成;

  他也將玉佩送回到她的手中,以作安慰;

  可他與她,是不是也會如同這被一分為的螭龍玉佩一樣,與那跌落山崖摔得片片粉碎的玉鐲一樣,從那以后,便成了再難拼合的兩瓣兒?

  ——亦或者說是,這就是那位先輩想要告訴她的天機?

  他與她,終將成為水中月般一樣的碎月漣漪,更甚至是,如同那跌落山崖的青年一樣,天人永隔?

  明棠一下子便站了起來。

  若不曾想到,恐怕還不知道有這樣的聯系,一旦想到了,便能意識到,這恐怕不是她的多想。

  故事太多的巧合,巧成這般模樣,便不再是巧合,而是想要透露給她的機密。

  她一直在想著,仙人究竟在通過水中月這個故事在給她什么提示,如今看來,結果恐怕昭然若揭——先輩在暗示她,謝不傾此去極有可能和那跌落山崖的青年一樣,他的處境十分不妙。

  這叫她剛剛醒過來,本還有些迷迷瞪瞪的頭腦,一下子便驚得清醒過來。

  她自然不懷疑那先輩說的話。

  無論是前世今生,這位先輩都輕易不談起與其他人相關的事,興許是因為今日與自己談起話本子的事情尚且還算是順心如意,這才給自己一個忠告。

  這忠告,果真是來得及時。

  明棠在庭院之中來回踱步。

  她心中有些亂,想到這一刻突如其來的機密,頓時將她原本的打算全部打碎。

  明棠原本想叫自己冷靜下來,可是事情牽扯到了謝不傾,她卻怎么也冷靜不下來。

  腦海之中亂糟糟的,明棠什么也想不到,干脆深吸了一口氣,將自己心中所有的念頭都暫時壓了下去,放空自己,抬起頭來,目光落在頭頂的天穹之上。

  今日的月色也很好,見了皎潔月色,卻仍舊不知自己的人與心神,究竟心歸何處?

  一夜無眠。

  *

  翌日。

  明棠幾乎是天剛蒙蒙亮,便起身吩咐要出行,鳴琴問起她要去何處,便見小郎君微微皺著眉,道:“五臺山。”

  這不是一個近的距離。

  先前并未聽說有此趟出行,往常若是這樣的距離,總是要提前安排才萬無一失,鳴琴看出自家小郎君眉目之間隱藏的憂色,擔心是出了什么事,便問起:“怎的突然就要去五臺山?可是哪里生了什么事端?”

  明棠搖了搖頭:“……若說事端,其實也不然,并未發生什么事端,只是府中的事情叫我覺得有些繁冗了,我不大樂意騰出精力來對付他們,不如換個法子簡單利落。”

  她昨夜里幾乎一點沒睡,自從驚醒意識到,水中月的故事對應的恐怕正是她與謝不傾,她一夜翻來覆去,想的正是最佳的解決方法。

  先前,明棠恐怕還有些舍不得自己布下的這些棋子,想看著鎮國公府的眾人,眼見他高樓起,眼見他高樓塌,但如今她已失去這般復仇的興致,只想速戰速決——她更想分出精神來去查查謝不傾如今究竟在做什么,是否有什么她能幫上忙的地方,再也不想和這起子人在這后宅之中糾纏這些。

  故而,不如最開始就將那最大的殺招放出來,快刀斬亂麻,只叫他們死個痛快。

  想到這里,明棠取出了一封信件,交到鳴琴的手中:“你將這信件先往四房送去,叫阿姊靜下心來細看些許,我恐怕并無時間答復她的消息,故而請她盡快。”

  鳴琴雖然不知道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變故,但若是這般警惕正經,想必是大事,便沒有半分往常的不正經,接過了信件,立即往四房去尋明大娘子。

  *

  信件很快交到了明宜宓的手中。

  她才晨起不久,甚至還未梳妝打扮,就聽外頭的使女說,明棠身邊最得用的大丫頭鳴琴姐姐來了。

  只不過明大娘子并非那愛貌美色之人,雖是有些不修邊幅,卻也不會堅持著要梳洗一新之后再去見人,立即叫人先將她放進來了。

  鳴琴手中捧著一封信件而來,明宜宓瞧見那信件,笑著打趣了一句:“不過是在一個府邸中,抬頭不見低頭見的,還學那古人的做派,傳起信件來了,棠弟真是淘氣。”

  她原本以為是些逗樂的事情,但她將手中的信封展開,看清楚了其中寫著什么之后,眉頭不由得微微一皺,神色也變得正經許多。

  不過片刻之后,她的神情就恢復了正常,十分自然的將信封合上,放在梳妝臺一側,攏了攏自己的頭發,突然說起:“有些想吃雞樅雞絲粥了,你去小廚房盯著他們,不許再像上次一樣做那種甜口的過來。”

  明宜宓在吩咐自己身邊的使女。

  當然,吃什么粥不過是個借口,使女心里清楚,她的主子和這位大丫頭恐怕有許多話要談,不過尋個由頭,先將她打發出去。

  明宜宓此舉并非是不信任自己身邊的人,她身邊最貼身得用的自然也是自己親手扶持提拔上來的,十分忠誠可信,但是此事又涉及到明棠,故而她也不想馬虎,只留明棠的人在身邊才是最好,先將自己的人打發出去了。

  那小丫頭一出去,明宜宓剛才面上的云淡風輕就染上了焦急,摻雜進一兩分的憂慮:“鳴琴,怎么這事忽然提前了這許多?先前我與棠弟商量好了一切,怎么還不到那我們商量的時辰,忽而要將計劃提前,可是出了什么事了?”

  鳴琴沒有隱瞞,將自己知道的如實答曰:“郎君說,看膩味了府中的這些人互相傾軋,不想再同他們多演戲了,故而速戰速決,換了個新的法子。”

  明宜宓聞言便明白過來。

  想必是如今明棠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,不想在這樁事上多費功夫,故而要將計劃提前,趁早將這一棟腐朽發爛發臭的府邸解決。

  她并無什么反對意見,甚至也同樣迫切的渴望如此,既明棠是如此安排的,她便照做配合就是。

  于是她點了點頭:“我曉得了,你回去轉告棠弟,一切都按她的吩咐來,不會出半點差池。”

  鳴琴點了點頭,她的話已經帶到了,任務已經完成,便可功成身退。

  倒是明宜宓仍舊坐在梳妝臺前,重新將那封信展開,閱讀了一遍,心中細細思索著其他的細節——待將所有要做的事情先在腦海之中過了一遍之后,明宜宓深呼吸了一口氣,準備朝起身朝外走去。

  因為她走的太急,忘了如今外頭已經到了艷陽高照時,一走出去,外頭都是鎮國公府恢弘氣派的連綿不斷的院墻,上頭就是太陽,照得她有一陣緩不過神來。

  等她緩過勁來,便重新打量審視著眼前的府邸。

  華美莊嚴,世上的門閥總是高不可攀。

  但是踏出這一步棋之后,便再沒有那所謂的高不可攀了。

  但她不后悔。

  這是這一座看上去華美萬分的黃金牢籠應得的;

  這是這個名為家的牢籠之中,每一個惺惺作態的人應得的。

  明宜宓再也沒有為那莊嚴肅穆的景象所停留。

  她走出自己的院落,不為別的,正是為了尋她的母親。

  二人并未在這樣早的時辰就見過面,四夫人稍稍還有些困惑,一面問起:“怎么了這是?這樣一大早的便過來尋娘,可是出了什么大事了?”

  明宜宓將那信件取出,遞到母親手中:“阿娘,咱們的計劃恐怕要提前了。”

  四夫人將信上的內容看過,面上有些微微的猶豫之色——“如此這般,當真行嗎?”

  明宜宓笑了一聲:“有何不可?等這一日,我實在是等的心焦氣躁,如今終于有了這一日,我自然會盡全力幫忙。”

  四夫人還有些猶豫:“咱們自己私下里這樣安排,你父親不知可如何是好?若是叫他在任上聽聞這些消息……”

  明宜宓卻道:“娘親自小是如此果斷的性子,如今怎么在這些細枝末節的事情上這般糾纏?爹爹與我們總是一條心的,自然不可能偏心到府里頭那些滿身都是算計的白眼狼親戚身上,他會知道利害關系的,怎會怪罪于咱們?”

  四夫人仍舊覺得這般有些不大妥當:“話說如此說,可是咱們是一家人,若是繞過你爹,后頭又叫你爹知曉了,此時恐怕極為難以收場了。

  他在外頭櫛風沐雨,自然是為了給咱們娘兒倆一個好的機會,而若是他得知我們這般大的事情甚至不與他商量,難免叫你爹爹在外任上覺得傷心,覺得是咱們拋棄了他。”

  “爹爹如此親民之人,絕不會如此誤會。”

  “再是清明,遇到自己所在意的事情便很難保持理智,此時自然還是要你清晰回應一番比較好。”

  二人正有些僵持不下的時候,便聽說瀟湘閣之中送來了新的東西。

  二人皆覺得在方才的事情上爭吵,著實有些叫人心緒波動,什么好轉也沒有,只是白白的傷了彼此的感情。

  這東西送來的正好,正打斷了他們的爭端,又引起她們些許憤怒之下的理智,不至于在這般情形下說出些叫彼此間難受的話,是以立即叫人將東西拿上來。

  那盛上來的東西,瞧著也是個鼓囊囊的信封,只是不知道之間寫了什么。

  明宜宓伸手將信件拿了過來,拆開一看,神色一震,隨后立即將那東西捧到母親的面前。

  “娘親,你看這是什么!”

  四夫人將信件取來,發現上頭是她十分熟悉的筆跡,上頭寫著的,正是她的夫君親筆信。

  “……如此林林總總,三郎君已悉數告知于我,這才叫我意識到那些,如同當頭警鐘一般。

  這些年留你與宓娘長守在府中,一心只想著我在外建功立業,便能給你娘兒倆一個更好的將來,卻不曾想過,府中間人甚多,將你二人留在其中,豈非龍潭虎穴?

  是以,我覺得你們如今的策略正好,不必擔憂我在外不知曉,盡管放手去做就是了。于我而言,這世上的最重要的,無非就是愛妻與我這膝下一雙兒女,此府邸之中早已惡臭難聞,盡管放手一搏,為夫為父,我都十分支持。”

  四夫人一愣。

  先前她雖同意此法,但是心中也同樣覺得此法危險,未必會得到夫君的支持,故而一直不曾將此事與夫君通信商討,更不知自己究竟應該如何開口。

  不想長房的那個小子事事思慮的如此周全,早已經將此事與夫君告知商量,也免去她不知如何對自己的摯愛之人開口此事的焦灼。

  事事時時,思慮如此周全。

  鎮國公府若能交到明棠的手里,她心中也沒有半分不快,只余佩服。

  “既然你爹已經知曉此事,那便去做吧,娘沒有不肯的。”

  四夫人道。

  明宜宓得了首肯,立即轉身下去安排,四夫人不知為何,只覺得心口卸下了一塊大石頭,輕松不知多少。

  她望了望湛藍的天,只覺得好似自己被拘留在這四四方方的府邸之中的日子,也如如今的天一樣驟然明朗起來。

  四夫人轉到了自己幼子的房中,抱起那個咿咿呀呀的小嬰孩輕輕撫慰,心中想的是,過往這些年,在這府邸之中不知受了多少委屈,連帶著她那如珠似玉的寶貝女郎也吃了不知多少苦。

  但從如今開始,那些往日里的委屈都不會存在。

  大抵從如今開始,翻開的便是嶄新一頁。

  *

  明宜宓這邊有鳴琴通知,明棠卻在書房之中寫著另外一封信。

  這一步棋于她而言,原本實在是天衣無縫,也是她來到上京城之后下的第一趟下馬威。

  但如今,她一切都不想再等了,于是又以另外的法子寫入信中,傳到該收到的人手里。

  瞧著府中與往日一樣,沒有什么分別,看上去皆如一潭死水一般平靜,其實內里暗涌的兇流,早已經要沖破每一個反抗者的胸口。

  她將自己近日的安排皆寫入了信中,叫人連忙送去。

  這一封信寫完之后,她也有另外一個要見的人。

  悄無聲息走入那她前世里從未踏足的地方,輕輕地叩了叩門。

  房中的人似乎被這聲響嚇了一跳,里頭叮叮當當的一陣亂響,也不知道在收拾什么,片刻之后,她才連忙出聲問道:“……什么人在外頭?不許隨意進來!”

  這聲音雖然嗓門子大,可是卻帶著幾分心虛,欲蓋彌彰。

  明棠也不愿意進到她的屋中,便只站在門口,微微一笑道:“如何?這些日子得來的酬勞,是否十分豐厚?”

  那人的聲音一下子變得古怪起來:“什么酬勞,不要胡說八道!”

  說著,屋內叮叮當當亂響的聲音更甚,想必是她在匆忙的收拾什么,隨后那腳步便往門口走來。

  得益于她那不尷不尬的身份,她這屋子住的有些偏僻,平常也并未有什么人來往伺候,明棠在那門口這邊站著,到如今也沒引起其他人的注意。

  “是嗎?那以你的身份,如何能得到這些玉鐲絲緞的?不知那個銀紋雙耳掐絲琺瑯葡萄香囊,這些日子你用的可還痛快?”

  明棠被她說了胡說八道也不生氣,那語言之中的笑意愈發濃厚。

  那人漸漸的往外頭走去,心中又是氣又是擔憂,聽著這聲音愈發覺得耳熟——這究竟是什么人?!

  而且她氣勢洶洶的走到門口去,看清了站在自己門前的究竟是誰,很有些不可置信的倒抽了一口涼氣。

  “是……是你?!”

  她那平素里十分木訥,呆滯蒼老的面龐上一剎那出現了驚訝,恐懼,愕然,茫然等種種神情混在一起,倒退了一步,甚至連呼吸都有些不會了。

  “如何?看見是我,這般驚詫?”

  明棠將她眼底的那些慌亂一覽無遺。

  “……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。”

  她轉過身就要將門死死的關緊。

  明棠也不攔著她,只是笑著說道:“不知道也沒什么關系,只是你收到的每一筆,我這兒都記得清清楚楚——你說,若是老夫人知曉自己養在身邊的,最忠心耿耿的一條狗,如今竟然早在背后悄悄背叛她多時,她又作何感想?”

  “嗯?葉氏?”

網頁版章節內容慢,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

請退出轉碼頁面,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。